【九月牧函】我们为何不分散 |20250930
各位在基督里同蒙天召、一同建造祂身体的弟兄姊妹,平安!
在上个月的牧函中,我们看到,在长期的逼迫中,秋雨圣约教会的地方性,在某种形式上确实被削弱了——那依赖于固定场所、大型聚会、程序化事工的“组织性的地方性”的确受到了重创。然而,另一种更深刻、更坚韧的“生命性的地方性”,却在这七年的熬炼中,被主亲自建立起来了。我们当为此向主感恩!但是,我留下了一个更尖锐的问题没有回答:我们为何要如此辛苦地维持?为什么不走一条看似更容易、更智慧的道路——那就是分散?
我想,过去这六七年,许多同工和弟兄姊妹都曾想过这个问题,一些关心我们、支持我们的牧者也曾经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们必须诚实地承认,分散,或者说“不断植堂”,作为一种应对逼迫的策略,并非没有它的“智慧”。将一间大的、显眼的教会,化整为零,变成许多间小的、不易被察觉的小组或家庭教会,似乎能立刻带来许多好处:对同工的压力会骤然减轻;弟兄姊妹被冲击的风险会大大降低;甚至从数字上看,我们似乎还成就了教会的拓展。
而且,从本教会的历史和经验上看似乎也是如此。我们从2021年开始将教会分成东西南北中五个牧区,其中城南和城中牧区分别在2022年年初和2023年年初植堂,成为相对独立运行的布道所。这两次植堂到目前看,都是成功的,两个布道所都能像成都地区的其他家庭教会一样相对正常地运行,其中一间还经历了人数上不小的增长。
那为什么教会从2023年起就停止了继续分拆式植堂呢?为什么不继续分散,降低逼迫的烈度,让弟兄姊妹都能过上相对正常的生活呢?
亲爱的弟兄姊妹,教会不是一个可以为规避风险而自由重组的世俗社团,她乃是基督用宝血所设立的神圣建制,是“永生神的家,真理的柱石和根基”。我们的行事,不能以趋利避害的实用主义为首要原则,而必须回到圣经,回到我们从元首基督所领受的呼召中,去寻求祂的心意。
我们为何不分散?我们的坚守,既是出于对教会本质的忠诚,也是出于对时代处境的认知,更是出于对国度使命的担当。
第一,从对神学的立场持守来看,我们为何不能分散?
在思考“做什么”之前,我们必须先回答“是什么”。我们之所以不能轻易选择分散,首先是因为这违背了教会之所以为教会的本体论根基。
首先,教会是圣约共同体,而非“自由人的自由联合”。 这是改革宗神学对我们最根本的提醒。我们聚集在一起,不是因为我们彼此投缘,也不是因为我们碰巧住在同一个城市。我们成为一间教会,是因为我们被同一位上帝所呼召,藉着基督的宝血,与上帝也与彼此立下了庄严的盟约。我们的会友誓言,不是一份可以随时撕毁的商业合同,而是我们在上帝和天使面前的宣誓。这个盟约,要求我们“同受苦难,同得荣耀”。外在的逼迫,恰恰是这个盟约所预设的场景之一,它考验的,正是这盟约的真实性。若因压力而主动解散、化整为零,这在神学意义上,无异于单方面宣布圣约的失效,是对我们在基督里那“信的人都在一处”的身体关系的背叛。
其次,教会是基督唯一的身体,其元首在天上。 王怡牧师在2018年复活节的证道中,以何等荣耀的画面向我们描绘这真理:“教会的头在天上,教会的身体在地上,这一个巨人充满天地之间。” 弟兄姊妹们,这是我们面对逼迫时最大的确据!仇敌可以攻击我们在地上的身体,可以贴封条、逼迁,可以抓捕、关押、判刑,但它永远无法触及我们在天上的元首。而教会的生命,终极而言,在于与天上元首的真实联合。因此,我们在地上竭力维持这个身体可见的完整性,就是我们对天上元首大能的信心宣告。主动分割身体,无异于宣告我们对元首的保护失去了信心,忘记了教会的本质是属天的、永不失败的,这在本质上是一种不信。
再者,教会是“真理的柱石和根基”,承载着治理的权柄。 宗教改革为我们重申了真教会的三大标志:真道被纯正地宣讲、圣礼被合宜地施行、教会纪律被忠实地执行。这三大标志,都依赖于一个合一、有序、权柄清晰的治理结构,即复数的长老组成的长老会。当一间教会过度碎片化,分裂成许多个只有十几、二十人的微小单位时,这些身体的正常功能就将面临全面萎缩的危险。小组可以有交通,但小组无法取代教会;家庭可以有敬拜,但家庭无法取代那拥有圣职、圣礼和圣道的圣约群体。我们过去七十年家庭教会的历史,已经见证了太多因着“原子化”而带来的亏损:异端横行而无力分辨,信徒犯罪而无人劝惩,讲台肤浅而生命难以成长。我们不能因为惧怕逼迫,就主动选择退回到一种不健康的、功能不全的教会生态中去。持守“一间教会”的治理建制,就是持守上帝设立的属灵屏障,保护祂的羊群。
第二,从对时代处境的回应来看,我们为何不应分散?
如果我们认同上述的神学根基,那么我们就必须以属天的眼光,来审视我们所处的这场独特的属灵战争。王怡牧师的教导,特别是他在2018年的证道和文章,为我们提供了洞察这场战争本质的钥匙。
首先,这一轮逼迫是一场针对“教会论”的逼迫,我们需要从“教会论”的层面来回应。 王怡牧师在被捕前早已深刻地指出,过去十年,家庭教会经历了两次伟大的觉醒:第一次是个人性的(重拾以基督为中心的福音),第二次则是群体性的(重拾以教会为中心的教会论)。而2018年以来的这场风暴,其核心目标正是要打击这“第二次觉醒”。掌权者所惧怕的,并非零散的、原子化的基督徒,而是《使徒行传》中那句令全城震动的描述:“信的人都在一处”。当我们认清仇敌的战略目标是“教会”本身时,我们的战术回应就变得清晰了。我们的首要任务,不是保存个体,而是守住“教会”这个阵地。我们坚持作为一间教会存在,本身就是对这场战争最直接、最响亮的回应。
其次,“游击战”的时代已过,我们被呼召进入“阵地战”。 王怡牧师曾警告我们,当基督徒群体成长到数千万之众,家庭教会靠“地道战”、“游击战”求生存的时代已经结束了。我们已经被历史推到了前台,必须与这个世代的主流意识形态进行一场不可避免的“阵地战”。他说:“到了八千万,还想打‘游击战’?那就是自掘坟墓、自毁长城。” 纵观教会历史,从初代教会在罗马城的公开见证,到德国认信教会在纳粹阴影下的《巴门宣言》,教会在面对系统性压迫时,从来都不是靠“隐藏”,而是靠“合一的见证”来得胜。我们的合一,就是我们的阵地。我们“秋雨圣约教会”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整体,就是上帝赐给我们的旌旗。选择分散,就是放弃阵地,退回到一个已经失效且不合时宜的战争模式中去。我们蒙召,不是要作在黑暗中各自为战的散兵游勇,而是要成为一座“造在山上的城”。
再者,不要只是看到当局对教会的逼迫,也要看到这是一场“主在清教”的属灵洁净。 王怡牧师曾说,“这不是党在清党,而是主在清教。” 这是一场上帝亲自掌管的、伟大的信仰试验。几十年前的逼迫是剥去“里衣”,关乎性命;而今天的逼迫,主要是剥去我们的“外衣”——我们的中产身份、社会地位、安逸生活和我们所珍爱的“朋友圈”。这个试验正在拷问我们每一个人:我们爱的是主,还是主所赐的“外衣”?在这个过程中,持守在基督的身体里,共同忍耐,彼此扶持,正是在这场“清教”中站立得稳的唯一方式。我们若分散,就如同士兵在战场上各自逃命,更容易在孤单、恐惧和自怜中被仇敌逐个击破,也更容易在个人的小环境中与世界妥协。
还有,我们必须诚实地承认,2022年和2023年的两次植堂,主要的原因是因为教会内部对于三化异象和公开化异象的理解和实践方式出现严重的分歧,植堂不是为了拓展主的国度,而是为了避免主的身体被撕裂,保守教会的合一。感谢主保守我们和平地分开,如同当年保罗和巴拿巴分开,我们可以继续按照各自的领受来忠心地服侍。但是我们也要清醒地认识到,仇敌的意思是要拆毁教会,如果我们继续“分拆式植堂”,我们就中了魔鬼的诡计——他们用那么多、那么重的逼迫都没有实现的目标,我们就主动帮他们实现了。
第三,从对国度使命的担当来看,我们为何不该分散?
除了神学立场和时代处境之外,我们也需要回到上帝对我们这间教会独特的呼召中来。我们之所以要竭力持守这间教会的整体性,是因为我们是一间“为国度而生”的教会。
虽然这间教会只有20年的历史,但是你不难从中看出,从一开始,这就是一间为基督的国度奋不顾身的教会。想想我们教会的异象:中国福音化,教会国度化,文化基督化!这怎么会是一间地方教会的异象呢?是的,这是主赐给我们的。想想这间教会历年来所受的逼迫,其实一直都是“代表性”的——当局一直把我们当作中国家庭教会的代表,即使我们十几年前人数还很少的时候。
这些年来,上帝呼召我们,从事了许多开创性的、公共神学层面的服侍,也一直在援助全国各地遭受逼迫的教会。这些事工需要的,不只是零散的爱心,而是持续的祷告、智慧的判断和稳定、合一的资源支持。一个统一的、合一的长执团队、教牧团队、同工团队,才能作出负责任的判断和决定;一个整体的教会,才能形成持续不断的代祷和支持。
上帝呼召我们,从本教会开始了一场基督教古典教育的运动。虽然在过去多年的逼迫中,秋雨归正学堂早已不再是国度中供人参观和学习的样板间,但是我们在旷野中的坚持,绝不只是为了我们教会的这几十个孩子。
这为下一代灵魂争战的教育事工,需要的不是几个家庭的单打独斗,而是一个委身的共同体,来提供教师、学生、场地和奉献的坚实后盾。学堂的存续,与教会的合一休戚相关。一个分散的、自身难保的群体,如何能承载起为整个社群下一代负责的教育使命?
还有我们的教会大学和附属高中,这本不是一间教会可以做的,但是若没有一间有异象、有负担、有资源的教会起而行之,又能从哪里生长出来呢?基督教大学要为未来的中国教会培育思想者、护教者、牧师、教师、律师,王牧师曾盼望,我们的人文学院能培养出“十万青年十万兵”,为未来中国的福音运动输送人才。这样的异象,绝不可能建立在沙土之上。它需要一个具有相当规模和神学深度的的教会,来提供神学引导、属灵遮盖和长期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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